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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构,可以视作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表述。千百年来,源于以木构为纽带一脉相承的东方文化,驱使工匠、学者、文人、艺术家……纷纷以木构为题材,溯源、剖析、复兴、创作,使其历久弥新。近日在上海,由K11 Craft & Guild Foundation、建造学社及新世界中国联合主办、李翔宁策展的K11建筑艺术节“木构复兴”展及分展策展人左靖策划的“木之谜思”当代艺术分展,将古已有之的木构文化呈现在大众眼前。古人精工细作的营造技艺和工匠文化,历史中的吉光片羽,正在渗透进当代生活,影响着当代设计和生活方式。ARCHINA建筑中国专访了此次木构展中参展的两位嘉宾,上海“璞素”文人家居艺术品牌创始人陈燕飞和艺术家孙尧。我们从木构聊起,话题延展至家居、绘画、音乐,所以不妨把此次对话看作一次漫谈或只是一次茶余饭后的闲聊。
设计师,上海“璞素”文人家居艺术品牌创始人、艺术总监。
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平面艺术设计专业。先后在广州南方报业集团,上海外滩画报,家居廊杂志等各大媒体集团担任艺术总监职位。2011年创建“璞素”,并开始一系列家具和室内设计工作。
中国美术学院博士,是中国抽象艺术重要代表之一。
曾于众多国际艺术机构举办展览:龙美术馆、上海美术馆、中国美院美术馆、瑞士圣·乌尔班艺术博物馆、巴塞尔Volta艺博会、伦敦Scope艺博会、纽约Pulse艺博会等。
方寸间家居与绘画的切磋
走进“璞素”位于上海进贤路的家居空间店,店里的摆设和氛围与“璞素”的定位十分契合,室内窗明几净、墨色生香,喝一口店主人陈燕飞泡的茶,夏日的浮躁已经消减了大半。
同是作为“木之谜思”部分的参展人,陈燕飞与孙尧相熟已久,是故交亦是知己。陈燕飞的家居简约而传统意味深长,孙尧的画作最早受教于西方油画,看似不相干的两人,却相谈甚欢,与其说是共同参展,不如称为一次合作。“木之谜思”这一主题在陈燕飞看来,是普罗大众对于木构的不甚了解,是具有神秘色彩的。与主展览颇为学术性的角度不同,他想让观众在“木之谜思”部分,看到木构与生活更多结合的可能性,大到建筑,小到家居、日用品,甚至是挂在墙上的艺术品,木构实际上跟人们的生活是息息相关的。“木之谜思”中,璞素家具与孙尧《无地》的展陈照片 ©璞素谈及此次合作,孙尧则更体现出艺术家的敏感性与贴近日常观众的渴望。在他眼中,木材的纹理具有温情柔软的属性,区别于金属与玻璃等现代材料带来的冲撞感,木材更容易与人产生情感互动。他用颜料和笔触形成画面的肌理,与木材的纹理一起,抽丝剥茧,拨动观众敏感的神经。在共同完成的这一方天地中,具象的家居与抽象的艺术画互为补充。就像中国哲学中所谓的“气”,令万物之间相互联系,相互影响,从而使万物处于和谐有序的运动之中并且相互感应而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孙尧在《无地》中所传达的情感,与“璞素”的家具陈设形成情感共鸣,画中不受羁绊的笔触在有限的场地中形成广阔的想象空间。两条迥然不同的发展轨迹
不背叛自己的内心,一人画的是心中所想,一人做的是心中所想。2011年,陈燕飞成立“璞素”,30多岁的他离开《家居廊》的艺术总监一职,选择重新开始。2010年,孙尧在上海世博会挪威国家馆创作了《极光之痕》作品,受到国内外广泛关注。从某种意义上,十年前的两人都正值人生的“高光”时刻。谈及创业,从无到有地成立一个品牌,再到被市场接受,其难度可想而知。但陈燕飞对于“璞素”的定位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做当代文人的艺术家居,这让他少走了很多弯路。何谓“文人家居”?当时的中国市场对此并没有明确的界定。陈燕飞从小浸染于中国传统书法艺术中,文房四宝是他对中国文人最初的模糊概念。再到后来对江南庭院、文人画等中国传统思想与文人意趣的深入了解,让他想做的文人家居找到了自古至今的文化积淀和灵魂归属。《庄子·天道篇》有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这既是璞素的名字由来又传达了璞素家具的风格。陈燕飞有着十几年的明式家居收藏经历,明式家居的风格简练、典雅,富有文人气息,又与璞素在美学层面上有着共同性。璞素在家具设计中借鉴明式家具简洁的构件与线条,以珍惜难得的红木为材,诠释着现代居住空间中的文人风雅。不久前,璞素设计的云摇椅获得2020红点产品设计大奖。这一设计届知名奖项成为璞素走向世界的徽章,但对于陈燕飞有着另一层特殊的意义。云摇椅的设计衍生于一把圈椅,也是璞素成立之后的第一系列作品。一瞬九载,璞素的发展比陈燕飞的预期还要快一些。与陈燕飞的家居品牌初创之时便找到明确定位不同的是,作为艺术家的孙尧,其作品的形式语言几经更迭。本科时,孙尧选择的是油画专业,这为他提供了一个探索西方世界的通道,通向的是庞大而支流众多的西方艺术体系。西方的绘画具有鲜明的现实感和视觉与知觉的朴实性,强调写实,精湛的写实技艺固然可以拓宽个人绘画领域的边界,但这在孙尧看来,也成为一种创作的束缚。于是本科毕业时,他试图呈现一种更自由的艺术表现方式,在画面中自然与人没有明确的边界,对于两者关系的探讨在他初期的创作中已初现端倪。后来孙尧创作的主体从人体转变到更富情感表现力的面孔,《脸之风景》系列由此而生。在同期的创作中,对于人物面孔在模糊记忆中的刻画,成为其《影之痕》系列。后来,极具诗性神话色彩的《密林》系列诞生,再到如今更加抽象,犹如“末日梦境”般磅礴、虚无的《无地》系列,孙尧在创作中不断思考人与自然如何相处的问题,成为其一系列创作始终围绕的母题。
各自零碎的生活乐事
温一壶茶,坐一个下午,与陈燕飞和孙尧的对话,从一开始就像极了老友间的叙旧。从书法到赏石,从伦勃朗到莫奈,从肖邦到莫扎特再到摇滚乐队,每一个日常的镜头,都是一把解密钥匙,带着朴素的喜悦和零碎的生活气息。本业之外,陈燕飞有几项私人爱好,饮茶、练书法与赏石。讲起品茶的门道,陈燕飞说道从茶的生长位置、阳光和土壤,到当年的降水量,再到制茶、泡茶的工艺,对于挑剔的舌头一尝便知。饮茶又是中国传统的待客之道,一壶好茶,成为与友人拉近距离的调和剂。几杯茶里可藏万千气象,推杯换盏间很多事情不言自明。至于毛笔书法,则是陈燕飞自幼便开始写的,从最早练结字方圆、笔法肥劲的颜体,到体势劲媚、骨力道健的柳体,再到形成个体风格。三十多年来,用他的话来说,与见字如晤不同的是,他的字更显苍劲了一些。在陈燕飞家的后院里,摆放了很多盆景,中国文人常喜盆景与假山,因为于方寸间自成丘壑,赏石的乐趣近乎此理。在陈燕飞看来,每一项业余的“消遣”都是组成他生活的重要部分,因为人真实的生活和真实的表达是一致的。
话头一转回到孙尧,艺术家天马行空的思想显露无疑。绘画与音乐均是他心头所好,谈话间,已在西方艺术的长河中跨越好几百年。西方绘画从早期的写实主义演变到后来的抽象主义,经历了艺术形态大变革,也刺激了孙尧对于艺术究竟为何的思考。谈到西方古典主义绘画,多以叙述也就是故事打动人,巴洛克时期的伦勃朗在画面中除了他动人的叙述,和为后世叹为观止的光影关系,在孙尧眼中还有一层时间感和人性的光芒。伦勃朗擅长肖像画,在这其中,自画像占很重要的地位。如孙尧所说,伦勃朗的自画像珍贵之处在于,描绘的不是镜中的自己,而是经历了岁月的沉积和生活的苦难,停留在这一刻的自己。其画面朴实、真实,能够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包括他的笔触和光影用法,有很多人性的温情在里面。孙尧谈到写实主义画中书写性的笔触最早可察于伦勃朗的画作中,经过后世的发展演变逐渐形成抽象绘画。以纯真之眼看世界,孙尧认为这是艺术家身上难能可贵的地方。抽象画家赛·托姆布雷,看似小孩子信笔涂鸦的画作,实则是让很多艺术家艳羡的地方,创作者的真情实感形成艺术的动人之处,而很多受到专业训练的画家却往往陷于技术的误区之中。谈及音乐也是如此,巴赫的音乐因其规则和秩序呈现出理性之美,与之相比,孙尧更喜欢莫扎特音乐的纯真,其音乐简单纯美的背后,是一种与人心灵相通的默契。他的音乐优雅、华丽、欢快,甚至他晚年生活的困苦,也很难让人从其音乐中察觉出来。他以一种优雅克制的姿态展现人性的悲剧,他的音乐究竟是不染尘土的欢乐抑或笑中带泪的悲怆,不同年龄段的听众总能尝出百般滋味。陈燕飞与孙尧都是极好相处的人,聊到尽兴处,呷一口茶,两人总能再说一些土味段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将东方或西方的风雅从高高在上的艺术殿堂沉浸进烟火人间,形容两人再恰当不过。问及之后想做的事,陈燕飞说道,现在的家居消费市场呈现出日益年轻化、多元化的趋向,年轻人更倾向于根据个人品味搭配出自己的独特风格。璞素发展近十年,之前做了很多系列家具,更多的面向注重家具品质的中青年人群,在此之后,他更想做一些与人们生活紧密相关,却容易被设计师忽视的单品设计,也会更加关注日益增长的年轻消费群体。说到底,家具设计区别于传统家具收藏,生活化的属性让它更需要贴近生活,而不是过于强调精雕细琢而显得匠气十足。
璞素新作,从左往右依次是:
抱月矮座、玉兰扶手椅、怀山靠背椅 ©璞素
而孙尧想做的是与艺术先辈的对话。莫奈晚期的《睡莲》在孙尧看来,堪称绝品。陈丹青曾说,“所谓绝品,通常体现为一次性,是才华的意外,是上帝的礼物,是画家的运气。”莫奈在画面中,以长卷的表现形式,呈现出一天不同时刻的睡莲景象,他画出了时间感,仿佛借助了上帝之手。孙尧希望在最新的画作中,借鉴《睡莲》的某些表现技巧,与这幅他心中的神作进行对话。
与两人的对话是自在放松的,不觉大半日已过。通过“木之谜思”这一展览走进两人,方觉文人、艺术家也是大众眼中具有“谜思”的群体。正如宋代的苏东坡在评价王羲之的书法时曾这样形容:“萧散简远,妙在笔划之外”,书法的精妙在于体现了书写者的人格修养,而观众往往惊叹于字中的奥妙,疏漏于书写之外对于人的体察。再回到陈燕飞所说的那句,人真实的生活和真实的表达是一致的。文人和艺术家都是长期于生活的滋养中变得丰满,渴望表达的群体,而艺术究竟为何,不必盲从,不必神性,实则是见仁见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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