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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露

编辑/小屋


在人群中如何识别出谁是地产乙方?

 

广告公司策划陈思说,黑眼圈最重的那个。

设计师苗苗说,得了腱鞘炎的那个。

施工方齐圆圆说,皮肤被晒得最黑的那个。

公关公司PR杨宜晴说,遇到意外时心态最好的那个。

 

房地产是占比最高的居民资产,开发流程涉及拿地、施工、销售等多个环节,上下游至少关联着50个行业

 

行业竞争不断加剧、运营门槛提高,龙头房企集中度加速提升。甲方面临的每一片雪花,对于乙方来说都是一次冰雹。砸到每个人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痕迹。

 

2020年更是这样。甚至有企业干了半年活,还没有收到一笔钱。


挣扎着


“建筑行业太难了,100个公司顶多有五六个发展好的,其余至少有80%都在垂死边缘挣扎。”

 

在这行浸染了七八年的张欣一肚子苦水。工程项目从上游需求变少了,导致下游施工单位、设计院、建筑材料活都少了。

 

乙方们意识到再拿以往的方式去做项目和服务,肯定是不行的。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更卑微,或者进入并不擅长的领域去“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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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宜晴是服务地产的公关公司PR,疫情这半年房企发布会大部分都取消了,还能继续做的都转向了线上。抖音、B站、一直播,这些此前从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一开始做的时候没经验,现场似乎随时都要失控。CEO上镜后效果冷场、画面声音对不上、砸场子的网友评论,都被她遇上了。“为了跑得更快一些,先上脚再说。”

 

国企设计院私有化,私企设计院创新化。“设计院现在都是自负盈亏,自己拿项目养自己。”建筑师李晶几乎清闲了半年,院里没什么活,就没有绩效,每月只拿两三千块的基本工资

 

李晶的设计师同行苗苗则接到某国企“大活”,忙的不开开交。项目是超高层住宅,卖的不好。结果房子盖好,土建基本封顶后,甲方要求把整个户型再磨一遍,重新做水电拆墙。苗苗称这是听到要改方案后最开心的一次,因为一单干了两个活儿,“补充合同就签了几千万。”

 

多数乙方则没这么好运。一些建筑材料公司早就跨行业开拓应用场景,在另一个市场里寻找突破口。“很多都转向造桥、铁路等,但没门路的也不是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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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人在学互联网公司讲科技创新,一些企业用故事融到了更便宜的钱。效仿者一拥而上成了“PPT公司”,给公司和产品贴上新基建、智慧城市、数字化工地等各种新标签,实际上也只是停留在概念上。

 

“躺着赚钱的少了。那些发展粗放的公司,在疫情的冲击下,死亡得会更快。“齐圆圆称工程这行鱼龙混杂,很多小分包公司并不专业,一旦资金链跟不上,各方面能力没有得到及时提升,很容易会被淘汰。

 

不管甲方还是乙方,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永恒的市场规律。

 

原先专做微信微博的新媒体公司,大多数都被广告公司吃掉了业务量,挤压了生存空间。陈思的新媒体供应商转成活动公司,去年还专门挑格调高的做,比如城市青年跑等大规模的活动,今年已经开始接企业团建业务了。

 

但传统广告公司本身的处境同样极为尴尬,吃不饱、饿不死。

 

”甲方预算越来越少,营销大头都给了渠道。一个case月费15万算大单,可10年前差不多也这个价。”陈思称广告公司的老客户如果比较稳定,还能勉强维持。今年受疫情和市场影响,接新项目难了很多。

 

有的地产公司之前算非常稳定的优质甲方,但今年月费已经砍了一半。以前下游跟着吃肉,今年就只能喝汤了。


到手的钱,才香


2020年,没有现金流不紧张的乙方,只有不断在催款的乙方。拖款、垫资让乙方们习以为常又无可奈何。

 

“拖两三个月、一个季度都是常有的事,到年底欠几百万也正常。多少小广告公司都死在这上面。”

 

一家大型地产企业的策划人无奈地说:“我们上半年又干倒了一家广告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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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的乙方公司,活儿比去年多了,让人羡慕,但上半年重要的回款一个都没收回来。

 

广告公司和设计院面临的只是拖款,而施工单位、建材供应商则是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真金白银的垫资。

 

齐圆圆在施工单位待了三四年,称现在越来越不好干,很多都是低价中标,没啥议价权。你不干,还有一帮人等着抢标。

 

他的朋友李英奇是建筑材料阀门的供应商,上半年业绩只有10万元,往年到年中二三百万只是保底。

 

工程全过程都需要施工方垫资,做得越多垫得越多。“早一天拿到钱,早一点轻松,资金压力真的很大。”齐圆圆称之前施工单位还能欠材料供应商的钱,但如今这钱也欠不起了,合同上都注明了拖款后要付的利息。

 

一般工程预付款占比只有10%左右,甚至做专业分包的都没有预付款。项目进展到每个阶段,对应节点再进行一定比例的付款。尽管书面合同通常是这样签的,实际上有可能遇到千奇百怪的状况。

 

投标时土建原材料如钢筋和混凝土的价格,很有可能在实际施工时已经涨了一倍。如果是总价包干,也没有调价空间,很多乙方宁愿赔违约金直接不做了,“做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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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TOP级房企,名气足够大,但业内几乎都不愿意做他的生意。因为钱给的太慢,还用商票支付。”齐圆圆称商票的流通不像支票、现金一样便利,对于资金需求量很大的施工方来说,时间成本太宝贵了,耗不起。

 

疫情期间,齐圆圆负责的项目一直正常开工,期间防疫成本和风险都需要自己承担。同行很多没有工期限制的工地都停工了。“市场不好的时候开发商不着急盖房,工地雇几个保安看着就行,一开工每天都是钱。”

 

相比接单而言,催款是更要紧的事。财务出差、工程烂尾、房子卖的不好、资金紧张都是甲方的理由,三番两次的催款失败是家常便饭,发催款函最终诉讼法律双方都见怪不怪。

 

还有乙方直接在微信公号上发文说:要拉甲方黑名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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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是不是更好的选择

广告人陈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待了六年的公司。

 

“甲方不下班我们就不下班,甲方下班了我们也不下班。”陈思这样形容自己在广告公司的工作时间。

 

没有敲定过任何一次朋友聚会,周五更是最忙的时候,抽屉里放着牙刷牙膏洗发水以便晚上通宵。因为甲方天天是节点,周周是节点。加班到12点也不觉得生活苦,只觉得困。

 

设计师苗苗最大的梦想是在北京四环内有一所大平层,是不是她参与设计的不重要。

 

“如果一直在设计院待下去,这辈子估计都没戏。挣得都是辛苦钱,一笔笔画出来的。”

 

苗苗说除非跳到甲方还能拼一把。跳槽的最好时间是30多岁,有了一定项目经验,还年轻博得起,40岁再去甲方当领导也没人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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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宜晴和齐圆圆则更享受乙方的节奏。

 

做媒体宣传五年,杨宜晴夹在甲方和媒体之间来回沟通,说的车轱辘话能绕北京四环十圈。“挣的这份工资里就有受气钱,我都想明白了。”

 

齐圆圆在去施工方前也做过办公室工作,还是认为大太阳下工地比写字楼更适合她。

 

农民工不想交个人所得税需要处理、环保交通消防各方大佬都要兼顾、丢失财物加不加摄像头还得考虑成本……每天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在工地待一个月抵得之前一年的成长。

 

有些人,不想一味只谈钱,能活下去就好,活得滋润更好。

 

有些人,一直在乙方,却把一辈子献给了甲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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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人物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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